Nude Cachemire

刺痛我

你从未在此(一)


【山中井野x旗木卡卡西/鹿鞠】



那天提出去看电影的人不是我,也不是秋道丁次。


当时我们三个正坐在烤肉店里准备结账,奈良鹿丸点开手机翻了几下,抬起头说:“不好意思,还有件事要麻烦你们。”


电影院在北街,离这里还有一段路。由于已经临近末场票的钟点,我们也没有特意赶时间,理所当然迟到了十分钟。阿斯玛以前提起过,所有电影的前十分钟都是在介绍人物关系,这大概是他为与夕日红约会迟到准备的说辞之一。我靠在座位上,走神划手机的鹿丸和嚼着特大号爆米花的丁次分别坐在两旁,出于长年的默契或者职业本能,我能感觉到此刻我们正想着同一件事。


电影的名字叫《You Were Never Really Here》,翻译过来就是《你从未在此》。主人公是个有自虐倾向的杀手,他被雇佣保护议员沦为雏妓的女儿。故事编排紧凑,起伏有致,深刻而细腻,我觉得还不错,不过丁次在第一场打斗戏中途就睡着了。


“还是别和她看这种电影比较好,她未必喜欢。”


电影散场后,大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夏末的晚风从高楼中穿过,偶尔能从草间分辨出丁香和胡枝子的气味。奈良鹿丸挠了挠头。“我想也是,那就按照原计划来。”他点了支烟,“女人真是麻烦。”


我踩了他一脚。


“可别当着手鞠的面说这种话哦,鹿丸。”秋道丁次好心提醒。


鹿丸像叹息般缓缓吐出口中的白雾,“我看着像急着送死的人吗?”


“很难说吧。”


我瞥了他一眼,丁次在一旁无声地冲我摇头。他在这方面格外敏感,但有些话无论如何我都得讲。


“听着,”我说,“以后还有机会,别做傻事。”


奈良鹿丸沉默了一会儿,又从烟盒里叼了根烟。擦亮火焰的瞬间,打火机斑驳凹陷的表面反射出银铅色的月光,像一枚子弹贴着我们飞过。


“前几天我买了个粉红色的书包,”他轻声说,“猿飞未来今年五岁,明年她就要读小学了。”


我张了张口,最终却还是闭上了嘴。脚下的雪不知不觉变得越来越厚,踩下去的牛皮靴也越陷越深。垃圾堆里的野猫仿佛嗅到了血腥味,发出嘶哑的叫喊。此时已经过了午夜零点,我们就在穿越街角的冷风中迎来了新的一年。


“那就这样,有事联系。”


我冲他们两个摆了摆手,松开外套,走入左手边竖着金色霓虹灯招牌的小巷,奈良鹿丸和秋道丁次一直站在原地目送我离去。远处有人放起烟花,那些如同枪声般此起彼伏的炸裂声在狭窄的巷子里回响,不久半空中就漫起缥缈的白烟,我停下脚步抬起头,对着透明帷幔后冰冷的虚空深深叹了口气。


“你真的该戒烟了,阿斯玛。”


***


就像那些好莱坞电影里拍的那样,一旦枪声响起,街上就会下雨。五年前,猿飞阿斯玛被子弹打穿喉管的那个夜晚,淹没城市的暴雨一直下到第二天天亮。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是五金店的老板,据他所说,尸体流出的血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将路面上的砂石和沥青染得通红。在他报警后,整条中心街都被警戒线封锁了。


当时,我、丁次和鹿丸在东边另一个街区的建筑物内,蹲点监视这次任务的对象。阿斯玛是木叶高级检察院的检察官,最近正在调查一起军火走私案,我们三个都是他小组中的成员,专门负责情报搜集与秘密潜伏。由于有时会涉及行政机关内部调查,我们的身份一直对所有人保密,人事部档案里也没有我们的名字,所有的工作安排都由阿斯玛负责。在他死亡的那一刻,我们实际上相当于被就地遣散,无法继续向最高检提供案件证据。


案发后第三日,警方在火车站因非法持械抓获一名男子。根据报道,此人名叫飞段,是极端恐怖主义宗教的成员,被捕时身上持有一把75式手枪,该枪为走私案中的赃物,为帮助早先被捕的同伙角都而实施杀人计划。目前嫌疑人飞段已被拘留,并以故意杀人罪受到起诉。


然而,事情到这里还远远没有结束。


半年后,军火走私案与检察官受害案并案审理,在法庭上,辩方提出了新的证词:飞段对猿飞阿斯玛的伤害行为是出于自卫反抗,因为当时猿飞阿斯玛正在对飞段进行威胁。那天夜里,猿飞阿斯玛将飞段约到此处,滥用职权向飞段提出勒索,要求对方提供六百万现金,否则其同伴角都将在军火走私案中被判处终身监禁。在此过程中,猿飞阿斯玛掏出一种套在手指关节上的锐利刀具意图对飞段进行伤害,飞段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开枪自卫。


随后,辩方提供了完整的证据链,其中包括猿飞阿斯玛约见飞段时的信件、飞段身体上特殊的刀伤、当日中心街的监控等近乎完美的铁证。此外,为证明猿飞阿斯玛的职权滥用行为,辩方称对其多年来负责的案件重新进行调查,发现其中有三件存在重大疑点——奈良鹿久家暴案、山中亥一投毒案、以及秋道丁座交通肇事逃逸案。每一件都是刑事大案,而案件记录中却有多处证据来历不明,嫌疑人口供不详,警方调查结果不充分,司法程序的公正性值得质疑。


辩方认为,猿飞检察官为了成功起诉,故意隐瞒证据,制造了多起冤假错案,此次的军火走私案也是其中之一。被告人角都已有足够证据表明自己与此案无关,猿飞阿斯玛却滥用职权暗中勒索,飞段受其威胁无奈自卫反抗,导致过失杀人。由于证据充足,法院几乎完全采纳了辩方意见。审判的最终结果是,角都当庭无罪释放,飞段因过失杀人被判有期徒刑十年,因拘留期间认错态度良好,积极悔过,减刑五年,刑满释放。


世间有句老话,叫正义会迟到,但不会缺席。不过对我们来说,迟到的正义不算正义,它已经变成了某种别的东西,一根慢慢收紧的绞索,或者一串即将落到引线上的火星。也许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迟早会跨过那条道德边界,只是现在——五年后的现在,我们将要实行的行动远远超过了跨越边界的范畴。


***


穿过巷角的面食店,就能看到一段向上的楼梯,楼梯尽头的橘红色招牌上用灯珠串镶着“亲热天堂”几个空心字。传闻这个店名是以前的一位老主顾起的,店长千手纲手对这件事似乎很不愿意提,也就没有人敢多问。听说早年这条巷子还很热闹的时候,店内不光有娱乐设施,还兼营男女混浴澡堂,不过现在剩下的只有一楼大厅和楼上那二十二个包间而已。


那天我到店里的时间比平时要晚,因为新年的缘故,客人要比平时少很多。店长今天难得没有下赌场,见我迟到也没有训斥,反而扔给我一个扎着缎带的小纸盒。我瞥了眼其他几个女生的化妆台,似乎是人人都有的年终礼。


“都打扮得精神点,”她下达了今天的第一个指示,“今晚谁带的客人消费最高,我给她多放五天假。”


我拆开纸盒,里面装了一支口红,颜色和品牌似乎是随机的。我拿到的是一支Bobbi Brown金管28,色号名Parisian Red,随手试了一下,比我平时用的颜色要深一些。坐在我隔壁的女孩叫天天,今天也一如既往穿着开高叉的旗袍。她已经化好了妆,正百无聊赖地拿着新到手的纪梵希在手背上画王八。上个月我在专柜见过这个色号,没记错的话应该叫Nude Cachemire。


“还五天假,得了吧。”她靠过来,贴在我耳边小声嘟哝,“谁不知道这些臭男人就是抠门,一瓶红酒喝一晚上,就这几个破钱请钟点工都要打八折。”


“怎么,”我随口逗她,“你那两个小男朋友今天不来?”


“陪妹妹的陪妹妹,健身房的健身房,”天天兴致缺缺地伸了个懒腰,“指望男人还不如指望老母鸡上树。”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呗,”我一边勾眼线一边拍她的屁股,“快点,春野樱今天不在,去她抽屉里偷几根项链来。”


“滚啦,我才不想被母老虎剥层皮咧。”


离正式营业还有不到十分钟,我忙着补粉没再搭理她。天天在边上转悠来转悠去,一会儿把脚搁在桌上压腿,一会儿双手撑地劈起竖叉。听说她小时候练过武术,如果不是家里开店赔钱太多,以她的基本功完全可以考个舞蹈学院。没多久,她拍了拍手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前,拧开唇釉,勾着下巴努力想涂个咬唇,每抿一次嘴就虔诚地对着镜子许一个愿:


“来个一米八以上、长得帅、事业有成、温柔体贴、年薪百万、税后海景房三套、适龄未婚……”


没等她的老母鸡上完树,千手纲手走进来,以近乎可怕的力道拍了拍门板。


“别磨磨蹭蹭的!第一批客人刚到,你们出去以后就到大厅集合!”她气势汹汹地喊了几句,忽然又把声音压得极低。“注意点,今天新来了几个开宾利的,千万别放跑,都给我狠狠地宰,别他妈便宜那些混蛋。”


其他女孩已经开始往外走了,我匆匆忙忙站起身,到了门口才意识到忘了换耳钉。朴素的银环与夸张的紫色蕾丝裙并不相称,不过当我松开轻轻领口的纽扣后,又有哪个男人会注意到别的东西呢?


千手纲手再次催促起来,走出化妆间的女孩们排成几列,走廊里响起一片高跟鞋的嗒嗒声。她们脸上闪亮的粉末在金色的灯光下浮动,如同海水表面透明的泡沫,而在这片海下,被洋流冲卷的残骸静静埋在礁石深处。我走在她们中间,仿佛鱼群中的一颗石子,裹着泡沫在海水中下沉。


斯蒂芬·金在《肖申克的救赎》里写道:你知道墨西哥人怎样形容太平洋吗?他们说,太平洋没有记忆。潮湿的海风穿过东部港口涌向城市,在我们走下楼梯的时候,狭窄过道中用旧报纸封堵住的窗户被冷风吹开,金色的灯光里飘下盐白的雪花。我想起阿斯玛车上副驾的手套箱里一直放着本圣经,整理遗物时发现里面夹着两张照片,一张是他和我们的合影,还有一张是他和夕日红的合影。十五年前的他们比我们还要年轻,一左一右站在木叶检察院门口,青涩地看向镜头。照片背面用钢笔写下了拍摄日期和一行工整隽秀的字:


“祝猿飞检察官与夕日律师前途坦荡,未来光明。”


***


在描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之前,有必要先说明我们平时在店里做的工作。


“亲热天堂”是千手集团旗下的高级娱乐会所,所谓“高级娱乐会所”,潜台词就是不受法律管辖的灰色地带,它的日常经营包括地下赌场、奢侈品贩卖和情色服务在内的多种不合法项目,也有不少商政界大人物在此进行权利交易。由于这类场所非常适合进行情报搜集,近年来搜查科内部甚至有专门的培训,从穿着打扮到言行举止,试图在其中安插更多眼线,但绝大多数都以失败告终。


我之所以能够顺利潜入,最主要的原因来自于春野樱的引荐,尽管不愿意承认,但这个女人确实有她的厉害之处。春野樱是原搜查科七队的调查员,因为受直属上司渎职事件的影响退出了警署,后来不知何故受到千手纲手赏识,从此一直跟在她手下做事。我和春野樱是初中同学,便借着这层关系混了进来,平时我总是对人宣称自己来这里是为了泡高富帅,身边有这种想法的姐妹很多,所以从未有人起疑,想必春野樱也是这样以为的。


在店里,我值晚班,工作时间是从夜晚十二点到早上七点,在此期间主要负责陪客人喝酒和聊天。千手纲手订下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客人不得与工作人员发生非自愿性行为,包括下药和酒后开房,如果有客人受到投诉,他将被记入千手集团的黑名单,无法进入千手旗下任何一家店。不过如果双方均为自愿,店内也准备了一些高级套房,从现实情况来看,这种“自愿”通常极为昂贵。一些家境不太好的女孩从这里赚来的钱可以让她们负担起家里的开支,虽然在别人看来这不是一份正经工作,不过对走投无路的年轻姑娘来说却是真金白银的救命稻草。


来“亲热天堂”的客人大致可以分为两种:第一种是熟客,和店里的女孩们大多认识,也有固定的指名,比如经常来找天天的那两个男生;第二种是生客,也叫“新猪”,指第一次来店里的客人,大多是熟客带过来的老板,或者陪客户吃完饭找乐子的,对这种人我们一般会下手会更狠一些,不把他们的油水榨干绝不罢休。


那天晚上,来到店里的就是这样一群生客,据说某家跨国的老总为了给单身男员工准备新年福利,包下了整个场子。这家公司的名字叫作「晓」,如果我没记错,旗木卡卡西给我的名片上也印着这个字。


***


那天我们踩着高跟鞋进入大厅,看见八九位客人分别坐在几桌卡座上,脸上戴着古怪的面具。这种人在店里并不少见,他们有的遮挡面部是为了保密身份,有的则是为了寻找刺激,或者有另外特殊癖好。对我们而言,无论客人打扮成什么样都不能多问。


千手纲手拿起话筒说了几句,接着,我们沿发亮的大理石台阶逐级走下,排成一行,鞠躬,做自我介绍。大厅里的灯光逐渐变得昏暗,背后响起优雅的音乐。我们各自从香槟塔上端起一只盛满金色酒液的玻璃杯,然后坐到客人们当中。


那天,我并不知道坐在我旁边的那个男人是谁。五年前军火走私案开庭审理当日,正值猿飞阿斯玛妻子夕日红的预产期,我和鹿丸都在医院,只有丁次参加了旁听,因此我既没有见过飞段本人的长相,也没有听过他的声音。


男人很高,脖子上戴着一条银色吊坠,吊坠的图案很少见,外面是圆形,里面有一个镂空的三角。出于职业素养,我殷勤地说了几句恭维话,男人似乎非常高兴,不断夸我识货,并滔滔不绝地介绍起这条吊坠来,依稀记得他说这好像是一个什么宗教的圣物,可以帮助戴着它的人死里逃生,特别灵验。


我脸上挂着笑容,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随声附和。大多数男人都能从受到无知异性的关注中得到满足,只要任由他们说下去,偶尔惊讶地赞叹两声,他就会一杯接一杯喝下你递上的昂贵红酒。在他讲话时,他的同伴一直沉默地坐在一旁,手中拿着酒水单仔细确认价格,开口时声音低沉而沙哑。


“少喝一点,”他说,“这种店不是喝酒的地方,喝多了会出事的。”


“死老头,啰嗦什么?”男人仰头将杯子里标价三万的金百利一口喝完,“老子五年没沾过酒了,也不想想是因为谁?”


“因为你是个蠢货。”


“放你妈的屁,没良心的狗东西,”身边的男人狠狠踢了一脚桌台,“要不是我你他妈就等着被……”


“行了行了,闭上你的破嘴,爱喝多少喝多少吧。”


声音沙哑的男人转过身去,要了一杯加冰苦琴酒。坐在我旁边的男人也不再显摆他那条吊坠,他的手从背后搭上我的肩膀,用一种轻浮的语气搭起讪来。


“小姑娘,几岁了呀?”


“女孩子的年龄是秘密喔,”我熟练地露出微笑,“不如你猜猜看?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我猜……”男人靠在我耳边低语,伸出两根手指来回挑弄内衣肩带,“猜不出来呢,究竟是大还是小……”


虽然店内严禁非自愿性行为,但被喝了酒的男人动手动脚却是家常便饭。我们刚入行时受过培训,对什么样的客人给出什么样的反应都有严格要求,在这种情况下,既不能让客人扫兴,也要避免引起更多麻烦。我撩起头发,顺手解开一颗衣扣,男人果然非常受用,他又点了一瓶波尔多,想让我坐在他腿上陪他喝。


本以为这场性骚扰还要持续很久,我暗暗做好了陪他周旋一整晚的准备,不过随着另一个男人的到来,这一切很快就结束了。后来我才明白,旗木卡卡西在这个时候出现并非偶然,只是当时我的心思完全在另一件事上,因此并未察觉自己的失误。


这个失误在日后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后果。


***


银发男人走到我们面前,修长的手指一转,将手机递给我身边的人。


“打扰一下,他在找你。”


他口中的“他”就是「晓」的老板宇智波带土,这是我在很久以后才知道的。飞段接过手机离开后,我注意到这个新来的男人不着痕迹地打量了我两回。我请他坐下,并为他重新倒了一杯酒。角落里声音沙哑的男人叼着雪茄靠在窗边,外面的雪似乎更大了,被风吹断的树枝在玻璃旁发出闷响。


男人带着白色的狐狸面具,他从容地介绍了自己,在递出名片的同时询问我的名字。坦白地说,在他走到我们面前,甚至是在我拿到名片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是隔壁店的牛郎。离这里不远的街巷口就有一家地下牛郎店,生意不好的时候,里面的牛郎常常会到我们店里来玩。


我会这么想的原因很简单,首先他的穿着非常考究,不论是订制的黑色西装和暗银色领带,还是范思哲尖头皮鞋、西铁城蓝针表与隐约流露的菲格拉慕香水,都有一种仿佛为取悦他人营造的精致感。其次,他的言谈举止优雅而不显做作,注重礼仪而不显虚伪,既不像之前的男人那样随性妄为,也不似男人的同伴那样提防谨慎,与其说是顾客倒不如说更像高级陪侍。我翻开名片,不由得有些惊讶,这个叫旗木卡卡西的男人竟然是公司的副总裁,怪不得刚才那个男人对他虽没有敬意,却仍听从他的指示。


“叫我井野就可以了,旗木先生。”


惊讶归惊讶,我依然保持着高级娱乐会所陪酒应有的素养,镇定地端起高脚杯。


“认识你是一种幸运,井野小姐。”对方客气地恭维道,“你让我重新认识了自己。”


察觉到这番话里可能具有的另外含义,我一边倒酒,一边谨慎地回答道:


“波尔多红酒最佳的口感温度为17摄氏度,倘若继续往杯中加冰块,剩下只有单宁的苦涩。人们常说凡事都有自身的限度,言过其实的赞美反而令人羞愧,先生。”


对方从我手中接过杯子,向我举杯致意。


“何须在意世人的看法呢,小姐。人们都说承诺带来痛苦,但失去了痛苦就感受不到真正的生活。”


我手一抖,险些将红酒洒到桌上。或许在外人看来,我们的对话不过是男女之间的调情,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些语句真正的意义。“认识你自己”、“凡事勿过度”、“承诺带来痛苦”是希腊德尔斐神庙门前刻下的三句铭文,也是木叶警局内部用来甄别卧底的暗语。后来我想了很久,或许那时候我不该回应他的,毕竟对已经被遣散的成员来说警局的暗语早已失去了强制性,但如果在单方面暴露的情况下拒绝回应同样可能造成风险,这个问题根本没有正确选项。


不论如何,当时我心里一团乱麻,也不敢轻举妄动。逢场作戏持续了半个小时左右,他揽着我的腰,朝三楼包间走去。


“房间旧了,”我用房卡打开门,“窗户不紧,风声也大,不过桌上的东西都可以用。”这也是一句暗语,意思是屋里有监控,说话要注意一点。我摘下手套,拉开裙子后背的拉链,旗木卡卡西轻轻用手制止了我的下一步动作。“对不起,”他像个对女人没兴趣的男人那样,甚至不愿为自己的冷淡找借口,“我今天很累,想早点休息。”说实话,自旗木卡卡西出现在我面前以来,要说我心里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一定是假的。不管现在到底是不是在演戏,我终于忍不住将它问出了口:


“……你该不会是gay吧?”


旗木卡卡西在床边坐下,略带歉意地笑了笑。


“钱我会照付。”他说。


我们各自洗完澡,倚靠在一张床的两头,直到最后他都没有摘下过面具。而我既不知道自己何处出现了纰漏,也不清楚他接触我的真实目的,更让我担心的是,不论以他的哪一种身份,对我们的计划都是巨大威胁。我们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谁都没有说话,床对面的电视机从插上房卡起一直亮着,在老式电影的褐色背景中,阿尔帕西诺又一次说出了那句经典台词:


“每次走到人生的十字路口,我都知道哪条路是正确的,但我从来没有走过。”


第二天早上我睁开眼睛,旗木卡卡西已经不在了。这一晚我睡得并不安稳,几乎没有睡着,但他的动作更轻,我不知道他是如何离开的。房间里的东西很整齐,只有床头柜上多出了一张银行卡。我躺在床上,眼睁睁看着太阳像只白色的甲虫,从半合的百叶窗爬到身上,在酒后的神经皮层留下一阵刺痛。


这就是那天晚上的全部事实,我并未与前木叶警察局局长旗木卡卡西发生任何性关系。我猜,你们想知道的就是这个。


***


第三审讯室有一盏灯坏了很久,因此房间比其他地方都要暗。


记录员手中的笔沙沙作响,森乃伊比喜一页页翻看审讯记录,布满疤痕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如山一般压迫着受审者的心理防线。在他对面,山中井野轻轻活动腕上的手铐,她的手腕很细,扣上拷环还有一小圈缝隙。


“我们会就你所说的内容进行调查,如果口供与调查结果不符,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森乃伊比喜抬起头,锐利的视线重新落到面前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身上。


“你知道我说的是事实。”山中井野平静地回答。


“一切都以调查的结果为准,阿斯玛应该教过你们。”


在他对面,山中井野微微皱起眉头。


“这算同情吗?”


令人生畏的审讯官将记录翻到新的一页,他不带感情地开口道:


“关于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接下来,请说明你与同伙奈良鹿丸、秋道丁次在一月五日对万沙集团执行董事手鞠进行绑架的作案过程。”


山中井野再次低下了头。那盏不会亮的灯在她头顶,像一片烟灰,也像一只闭上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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